作者: Noir
相片: Todd Diemer

「我的護照呢？」到達英國機場，正準備辦理入境手續，車仔麵發現護照好像不翼而飛。疫情之下旅客本來就寥寥可數，登機前，為了掩人耳目，他還刻意坐到一個出遊家庭附近。

車仔麵正擔心自己因出行理由說服力不足，而被迫原機遣返，何況是沒有了護照？驚慌失措的他於是走到一旁，坐下，冷靜下來，他把口袋和隨身行李再翻了個遍，還是沒有找著。怎麼辦？車仔麵鼓起勇氣，向其中一位當值的職員申報自己遺失了護照，換來的卻是一個冷冷的「等」字。就這樣，等，又過了良久，車仔麵決定嘗試向另一位職員求助。這一次對方友善地問他：「為何來英國？」車仔麵答：「畢業旅行。」就這樣，職員竟批准車仔麵出境，就連車仔麵正在排隊的同伴也一併放行。登機後、入境前，香港、英國，兩個世界之間，十數小時的穿越，車仔麵丟失的除了護照，還有身分。

「身分，呢個問題係好基本，但就好重要，而且好現實。」關於何去何從，車仔麵優先考慮的是身分與居留的問題，他說：「要留得低喺人地嘅地方，最起碼我要有一個身分。」在英國的半年，車仔麵經歷了人生迄今最迷惘的一段日子。他每天上網搜索有關海外升學、移民入籍的資料，今天想著留在英國，明天考慮前往台灣，後天打算去加拿大，想法分分秒秒都在變。既然有必須出走的理由，一切只好離開了再從長計議。只是，回不了家，在哪裡都一樣是飄零，叫人頓失方向。「一來走嘅時候，對外國嘅生活，真係毫無概念。」車仔麵道：「二來好怕㨂錯，始終關乎未來。」對於未來，難道就沒有甚麼期望、想法嗎？車仔麵說：「最想，其實，大家能夠喺埋一齊就好。」車仔麵身邊的手足戰友，超過一半都離開了香港，各自探索出路。「孤單感總會有，」車仔麵頓了頓續道：「但一齊孤單，孤單得嚟又好似無咁孤單…」身在英國的那些朋友，特意在車仔麵前往加拿大前的一個月，約定聚首同一城市，珍惜各散東西前仍能面對面相見的日子。家園變得陌生的某天，歷史被篡改，甚至護照也會失效，剩下的除了記憶，能印證昔日存在的或許就是手足間彼此間的聯繫。

對車仔麵而言，英國是跳板，加拿大卻是計劃未來的起點。英國的半年讓車仔麵對適應外國的生活多了一份自信，車仔麵說：「抵達加拿大嘅一刻，有一份期待，有展開new chapter 嘅感覺。」只是，為求安身立命，車仔麵的內心也難免有一份焦躁、一份壓力，催迫他盡快累積足夠的工作時數，盡快申請PR (Permanent Residence；永久居留權)。他形容當時的自己一無所知，又沒有無加拿大工作經驗：「真係連揾咩工都唔知道。」那時他甚麼工作都嘗試，不問工種，不問薪酬，不問平日或週末，他都工作。他的心態是：「先打工，拎咗身再打算，見步行步。」裝修、推銷，信用卡電話中心，車仔麵指這些都是他從前未試過，甚至想也沒有想過會投身的行業。或許在「人地嘅地方」，對於「未有身分」的流散者，努力工作也是他們在未知和迷惘中，可抓著的、能把握的、實在一點的甚麼。

2021年9月至今，轉眼，車仔麵來到加拿大已有半年。車仔麵說：「很難想像，自己已經離開香港1年。1年前無諗過自己嘅人生會變成咁。」或許起初確是對外國生活毫無概念，一無所知，然而住下來，車仔麵說感覺並不差，甚至有一份舒坦。事實上，加拿大的生活文化，亦潛而默化地影響了車仔麵。他說：「以前喺香港，因為我分工嘅性質，人地放工我先開工，嗰個時候又唔覺得有咩，但加拿大呢邊嘅生活，好似叫我重新對weekend有番概念。」他笑言：「要weekend放假先至會見到朋友。一班人約出去打波、運動。」他留意到，與香港不同，加拿大的朋友聚會，很多常時都在別人家中，而非餐廳。車仔麵慶幸自己遇上許多友善且願意對他伸出援手的人，他感覺只要用心交往的話，在新環境中亦不乏可信賴的人。他更感激一路走來，從香港，到英國，到加拿大，身邊有位好友一直同行，陪伴在側。他坦言：「如果只係我自己一個，我未必有咁嘅勇氣……」說著說著，他的女朋友已經訂了前來多倫多的機票，這也意味著他們將要適應同住為關係帶來的轉變和衝擊，車仔麵的生活亦將再起變化。車仔麵說：「(我) 會想女朋友都喜歡 (加拿大) 呢個地方先過來或者留低，而唔係單單因為我呢個男朋友喺度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