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來得及說「Ciao」- Part 1

混醬天星, 40+，文員。

作者: Noir
水彩畫: Fat Mui

「混醬腸粉是我的最愛。」小時候的每一個星期日，媽媽總是帶上她，手捧兩個舊瓦湯碗，走15-20分鐘的路程上街市，買唔知幾多錢幾多條的腸粉；多豉油、多甜醬、少少麻醬、加芝麻，那便是人間美味。人大了，再找不到一樣的滋味，才明白回味的其實是感情記憶。

“但屋企就喺屋企；生於斯，長於斯，無論香港變成點都好，呢度始終喺我土生土長嘅家。”

97前後，混醬天星曾隨家人移民加拿大，在當地升學，直到大學畢業後才回流香港。眼見近年香港政局不穩、前景不明，父親曾叫她考慮回加拿大定居，即使雙親年邁，她又是家中獨女。為此混醬天星又是驚訝，又是感動。混醬天星說自己選擇移居加拿大，並非全然因為社會運動。那段時間她有上街參與遊行，抱著「今次唔出去，下次未必有機會」的心態；讓她記憶猶新的是遊行群眾在擁擠得水泄不通的街頭，「分紅海」般主動讓路予救護車，展現香港人「be water」的靈活，而且很有人情味。混醬天星說：「即使唔願意，香港變成咁係事實。只喺每每聽到人地話『香港玩完啦』，又難免覺得黯然。雖然我比較現實，通常都喺做最壞打算。但屋企就喺屋企；生於斯，長於斯，無論香港變成點都好，呢度始終喺我土生土長嘅家。」

“我喺呢度有穩定嘅工作，有固定嘅朋友圈子，住個喥喺自己地方而且住咗好耐；我本以為人生從始㘣滿。”

在預設的人生中，混醬天星以香港為家；「我喺呢度有穩定嘅工作，有固定嘅朋友圈子，住個喥喺自己地方而且住咗好耐；我本以為人生從始㘣滿。」她更在2019年 10 月偶遇現在豢養的貓，混醬天星指：「如果唔喺將香港當成屋企，就唔會養寵物；我真喺好愛香港，無諗過要離開。」促使混醬天星決心離港的是一場疫情，政權以疫情為名施行的各種監管、操控手段，讓她惴惴不安。當身邊有好朋友因此遷往台灣，混醬天星知道再也不能拖延；考究過不同的移居方案後，基於她在加拿大已有身分，回到從前讀書時居住的城市——多倫多，順利成章成了最好的選擇。落實離港是2020年7月作的決定，即使當下便買了月底的機票，「但其實我並唔想走。」混醬天星念叨。

或許正因為如此，離港前的最後的3星期，混醬天星的心情起伏不定、混亂矛盾。明明買了機票，心卻留戀，明明打算移居，收拾起行裝上來卻更像遠遊，因為事多，和父母共聚的時間亦只有兩餐飯，總想著大概半年，最多一年之後，便會回港探望。離港當日，因為不想怠慢特意來送機的朋友，還未到登記時間，混醬天星便叫父母早點回去：「連一個擁抱都沒有，只是輕輕地說再見。」那時她心裡覺得，一切和從前離家讀書時沒有兩樣，總會回來，總會再見。說著混醬天星眼眨淚光，聲音因嗚咽而哽塞：「我從來無諗過，走咗之後，會返唔到去；同父母，唔知幾時可以再見，甚至唔知有無機會再見……」未有好好道別，令混醬天星耿耿於懷。

願你去到新天地

在那邊休息

[…]

再見偏說到紅眼

被時代拆散 才道別那樣難

Rubber band：〈Ciao〉